天还没亮透,娘就把油灯拨得亮堂堂的,铜油灯盏里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,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。她把磨得锋利的镰刀别在腰间,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斗笠,那斗笠边缘的竹叶已经磨得发了毛。我缩在被窝里,迷迷糊糊地听见爹在院子里咳嗽,“三妮儿,该起了,今儿跟娘去地头拾麦穗。” 爹的声音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沙哑。
麦浪像金色的海洋,在风里翻滚着。大人们弯着腰,镰刀挥舞得飞快,只听见 “沙沙” 的割麦声。娘的后背很快就被汗水湿透,贴在脊梁上,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像是被水浸过。我挎着小竹篮,跟在娘身后,眼睛紧盯着地上,看见漏下的麦穗就赶紧跑过去捡。日头越来越毒,晒得人头晕眼花,汗珠不停地砸在发烫的土地上,瞬间就没了踪影。
“三妮儿,来喝点水。” 隔壁的王婶递过来一个葫芦瓢,里面的井水冒着凉气。我仰起头大口喝着,清凉的井水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,身上的燥热也褪去了几分。王婶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,笑着说:“妮儿,等收完麦,婶子给你煮新麦粥喝。”
展开剩余50%日头偏西的时候,地里的麦子已经割了一大半。爹直起腰,捶了捶背,看了看堆成小山似的麦垛,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。“再努把力,明儿就能拉去打场了。” 爹的话让大家干得更起劲了。
夜幕降临,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都回家休息了。我却怎么也睡不着,心里惦记着捉知了的事儿。偷偷爬起来,看见娘在灶屋揉面,准备明天的干粮。“娘,我去河边洗个澡。” 我小声说。娘头也不抬,“早点回来,别乱跑。”
小河在月光下泛着银光,我跳进水里,清凉的河水一下子驱散了满身的疲惫和暑气。洗完澡,我抱着一捆麦秸来到大柳树下。村里的小伙伴们也陆续来了,我们点起麦秸堆,火苗 “噼啪” 作响,照亮了大家兴奋的脸。我拿起镢头使劲敲击树干,“咚咚咚” 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。不一会儿,就有知了 “扑棱棱” 地飞进火堆,翅膀被烧得 “滋滋” 响。
我们围坐在火堆旁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灰烬。等火渐渐熄灭,大家就迫不及待地用树枝扒拉着,寻找烧熟的知了。我捡起一只,也不管烫不烫,直接塞进嘴里,香酥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散开,吃得满嘴都是黑灰。小伙伴们互相看着对方的花脸,笑得前仰后合。
麦收的日子虽然辛苦,却充满了快乐。那些金黄的麦穗,清凉的河水,还有烤得香喷喷的知了,都成了我童年最珍贵的回忆。每当麦收时节来临,那熟悉的场景就会在我眼前浮现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夏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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